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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辫/托尼唐/CA补在随缘/wland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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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九辫】大都花属惜花人

*九郎视角,9k一发完。

*是小方夫人想看的分手


送给 @小方夫人 ღ( ・ᴗ・ ) 


 


 

1,

 

杨九郎小时候住的小区道路旁种了桃树、杏树、樱花和海棠,一到春天,就开出满树满树灿烂娇柔的花来。

白,淡粉,艳粉,红,生机勃勃。

 

八九岁时九郎喜欢和哥们儿爬树,感觉自己潇洒又灵敏,坐在最粗壮的桃树枝干上吃甜筒,压一压树枝,整棵树的花一同簌簌地抖;或者使劲地蹬踹樱花树树干,就为了看满树的花瓣雪一样飘洒下来。

如果树下站了小姑娘,那他们就摇得更使劲了,带着炫耀自己力气的得意,还有掩盖在大大咧咧下对女孩儿的欢喜讨好。

通常却只换来小姑娘怒气冲冲地瞪视:多不文明哪,花儿真可怜。

 

九郎有时想,她是对的;有时又想,哥们儿们都这么干,我也要这么干。

 

等到十二三岁后杨九郎就不那么做了,在树干上摇花的换了另一批孩子。他慢吞吞走过花荫,第一次注意到了萦绕在鼻翼香甜芬芳的花香。

九郎细腻,心里便涌起说不清的柔软来,想起同桌藕一样的白皙手臂、身上好闻的苹果味沐浴露味道。

 

再后来,最粗壮的那棵桃树外围起了篱笆,便没有孩子在上面吃甜筒了。

桃花开得灿烂的时节,外面还立了一块木质标语牌:“摘下我,我属于你的瞬间;留住我,我便成为大家的永恒。”

 

 

2,

 

杨九郎属于心软的那类人。

他不爱和人呛声,时常有点佛,总希望一切保持在“你好我好大家好”的范围里。师兄弟有摩擦闹出来摆在台面上了,大多是他帮着调解:呵呵笑一笑不就完了吗,都是自家兄弟,别伤了感情啊。

即使是张云雷和李欧走得最近的那一段日子,每每见到李欧他也都一团和气,白胖的脸挂着笑,看起来人畜无害,眼睛眯得弯弯,半点脸黑也无,就像根本不知道对面的人在背后对张云雷有意无意地编排他。

 

张云雷有时会盯着他,似乎嫌弃地问:“你总笑呵呵地想什么呢?傻不傻。”

眼皮单薄的眼睛盯紧了九郎,瞪起眼,浓长的眉平平冷淡地沉着,却一错不错地看着他。

那个眼神在九郎心里代表了那段惨绿岁月中的张云雷,有点肤浅,直来直去,偶尔郁结着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烦闷。

 

而九郎正是因为心软,所以更能体贴人。

应该说是,体贴女人。

15年那会儿他和张云雷刚有了些粉丝,周末时能有一桌是专门来看他们的。

散场后,总有几个小姑娘来后台找他们要合影。青春靓丽呀,活泼可爱呀,娇滴滴得跟花一样,九郎看着就心软了,胳膊掀起帘子请她们进来,慢点,来吧,请进。

最后一个姑娘进来了,他把帘子一落,完全不记得站在后面的张云雷了。

在他心里,姑娘是需要被体贴的。而张云雷呢?大老爷们儿一个,他犯不着把温柔体贴用在他身上啊。

但那是九郎第一次被一个男性拈酸吃醋。

“我是你角儿知道吗。把我落后面给你长脸了是吧?”

那个眼神哟,生气得不行了,倒春寒骤降的温度。

杨九郎眨眨眼,好像明白了什么。

心里涌上一点慌乱、一点得意。

还有一点反感。

他心里嘀咕:这哥们儿别是个弯的吧。

 

 

3,

 

杨九郎要花很久才弄明白那段时间张云雷为什么对自己起了心思。

明明,他后来自己也琢磨,他那时是个210斤的白胖子,有房、有女友、有工作,再加上作为北京本地人自有的悠闲淡定,整个人安然极了,于是像发了酵的白面馒头一样胀鼓鼓的,胖脱了形。

按理说,精致爱俏的同不该动这种心思吧。

更何况,台上再怎么浪,台下他从来没对张云雷有过哪种暗示。

 

南京南出事之前,杨九郎琢磨起来觉得张云雷没脑子;出事之后,觉得张云雷可能没长眼睛。

最后了,他才觉得张云雷是懂他。

 

 

4,

 

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软的天性,九郎对于花啊、姑娘啊、春天啊这样的事物,总是欣赏珍惜的。

用他的话来讲,“舍不得看这么好的东西被糟蹋了”。

 

张云雷跟兄弟们开玩笑:“杨淏翔倍儿懂女人心啊。”

通常九郎跟大家伙笑一笑就过去了,可听着他莫名其妙带着点酸的语气,杨九郎心里膈应,恨不得把这股“酸”“怨”的苗子给掐了。

他眉毛一抬,问:“怎么,羡慕了?”

张云雷这时就不说话了。

大家都夸九郎温柔体贴,夸他的心软、和气,唯独张云雷似乎不太感冒。

想想,是张云雷已经看腻了。

这种温柔属于每一个人,于是宁肯不当被他的体贴惠泽的一个。

 

 

5,

 

还是在2015年,秋天的事了。刚开始,他和张云雷关系勉强维系在一个平衡而微妙的点上——磨合期刚过,拨开迷雾见光明,对身边的搭档有了新的理解,像重新认识了一次,曾经剑拔弩张的气氛减弱了,眼瞅着已经走上正轨。

可慢慢的,相互间又生出一点莫名的尴尬来。

因为什么也不太清楚。可能是因为们本来也没什么好聊的。

私底下,张云雷喜欢音乐,杨九郎喜欢足球。张云雷有了李欧这个哥们儿,下了台只和他玩,九郎和李欧不对付,于是和张云雷就更不在一起了。

加上,他总觉得和张云雷的表演风格走得越来越偏了——至少九郎自己这么觉得。

“骚媚”这种风格的确独特,可是,要在“帅卖怪坏贱”之外加进一个“骚”……杨九郎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。

偏偏让他感到的隐隐不安的是,张云雷好像有点入戏了。

台上骚得扭成一条青蛇,台下竟然同样生出些说不出的暧昧来。就好像……他杨九郎是张云雷的什么所有物,是属于他的,别人——包括粉丝、兄弟,甚至女友,都得在杨九郎心里排到张云雷后面。

杨九郎很抗拒这一点——都是老爷们儿,搞这一套别扭不别扭?

他也想过试试“以情入戏”,但甫待看到一张秀气、灵动,但一看就是男人的脸,心底那丝柔情“噗嗤”全跑没了。

心里更加别扭。

 

尤其是最近张云雷对他有些横挑鼻子竖挑眼,莫名其妙的。

杨九郎脾气好,但不是没脾气,所以再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。

终于,杨九郎请了十天假,从南京回北京看球赛。

他走的当天,张云雷在南京德云社和李欧一起唱了一首歌,发在微博上。杨九郎只是想,他唱得是不错。

10月15日球赛,北京国安输给了天津泰达。

杨九郎拉着梁辰的手,被弥漫着不爽和不服气氛围的人潮往北工体外面走。体育场外,卖国安球迷围巾、横幅的小贩们灰溜溜不作声地收拾摊子。灯光灰蒙蒙的,北工体不远就是昼夜繁华的三里屯,可是这边的照明还有种上个世纪老北京的幽暗感觉。

他把梁辰往怀里带了带,也许是环境太嘈攘,而光线过于昏暗,他脑中乱哄哄不知道在想什么,耳边莫名回响起今天张云雷在微博上唱的《流年》里几句歌词来。

 

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,

用一场轮回的时间。

有生之年,狭路相逢,终不能幸免,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。

 

 

十天后,九郎背着包回到了南京德云社。

那时张云雷的常演节目还是《我不是歌手》,一个能够展现唱功的活儿。杨九郎不在,于是阎鹤祥暂时和他搭。

九郎去后台放了包后,在台下的昏暗里看了一会儿。

李欧是张云雷的吉他手,已经在台上调音准备伴奏了。张云雷清清嗓子,说:“这么着,我唱一个好的啊。”

右手捂住胸口,他唱了莫文蔚的《盛夏的果实》。

他的声音还带着少许的少年气,唱得很认真,眉毛微微蹙起,浓浓的,长长的。主歌旋律一出现嘈杂的观众就静下来了,他的声音一直在响,带着说不清的情愫,也许放弃,才能靠近你,不再见你,你才会把我想起。我要试着离开你,不要再想你,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。

好像能闻到盛夏纷杂馥郁的寂寞,分明又像暮春的零落。

昏暗里,九郎垂了眼,在泛着幽幽香气和渐浓情愫的歌声中明白了一件事:原来他是以戏入情,以情入戏的只有张云雷。这首歌,九郎和他演《我不是歌手》时,他从没唱过。

 

 

6,

 

2012年,刚回归德云社的张云雷,跟着郭德纲去泰国纹了刺符。

回国后不几天,家里又请来了一位善堪舆风水、精通易学的大师来为他们看风水,顺带相看面相手相。

 

那位据说是孔子嫡系子孙的大师看了他的左手后,告诉他,你命里有贵,只是得受一番历练煎熬。

二十岁的张云雷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颇有些不以为意。张云雷表面耐心地听着,心里只想着晚上回去和哥们儿喝酒。

大师接着说:天纹有断,中间杂纹曲折,末端又接上了人纹——说明未及而立时,易受情伤啊。

通俗点说,就是他感情线杂纹比较多,又接上了智慧线,三十岁之前,易受情伤。

 

张云雷不信。倒不是说他多么相信科学,而是觉得这件事太扯了,玄之又玄,不相信的话,自己心里还舒服点。

他有点幼稚地想:但如果只是这么说一下的话——嚯,感觉够酷了。

掌纹曲折缠绕,直到那天坠落。

 

 

7,

 

最近李欧好像在和张云雷闹矛盾。

杨九郎当然看出来了,但因为只是两人私下的摩擦,还没闹到台面上,他仍然笑呵呵的一尊弥勒佛模样,既不掺和这个,也不掺和那个,无欲无求,每晚只想早早回宿舍睡觉。

搭档三周年纪念日之后的第三天,张云雷和兄弟们出去喝酒。杨九郎一如既往地没有参与他们的酒局。

李欧也说不去。

他从张云雷上了笑傲江湖之后就有点打别,对张云雷爱答不理的,看起来清高极了。这次又说要现在就回北京,十分不给张云雷面子。

杨九郎收拾着背包,听到那边张云雷压低声音对李欧说:“一起吧,别跟我闹别扭了行么,哥们儿一场的干嘛呢这是。”

声音里竟然带着一点求。

 

可李欧还是走了。

张云雷轻轻叹了口气,坐进椅子里看手机。

杨九郎想,张云雷向来都挺重义气的,这次是李欧不地道了。

有那么一刻,杨九郎心“软”了。

可安慰他的话在嘴边转了几转,还是静静压了回去。

 

 

十一点睡下,一夜黑浓无梦,直到凌晨四五点被炸雷一样的铃声惊醒。

 

“辫儿从站台摔下来了。”

 

那人的声音带着颤抖,连带着杨九郎的心在颤,手在颤,牙齿也在颤。

“怎么回事,”九郎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声音是这样古怪,好像根本不是他自己了,“怎么回事?”

 

十米高的站台,三十多张病危通知书,医生刚才已经准备宣布死亡了,现在决定再努力抢救试试。

 

宣布死亡。

听到这几个字,杨九郎脑子里白了一瞬,泪就克制不了了。

 

他想过张云雷成角儿,想过张云雷和他绑一辈子,但没想过张云雷会死。

 

钝刀子割肉的感觉,杨九郎算是体会了。坐在出租车上,努力想平复,可突然的痛再次剌了过来。不能安生提心吊胆着,一下一下,一下一下地割肉,在还没亮起来的夜里血肉模糊。

泪水模糊了眼。

怎么会这样呢,说出事就出事了。几个小时前,张云雷还有点祈求似的对哥们说:一起来吧。

重情重义的年轻人,老天这么对他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吗?

太突然了,仓促,措手不及。

还没好好道别。

 

内心空了一大块,又被狠狠揪住掼进冰冷的河里,一条冰冷河川,里面静静躺着摔了下去再没醒过来的张云雷。

杨九郎浑身寒毛直竖。

 

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挂念他。

——张云雷是他最好的哥们儿,他一辈子的搭档。

 

如果他走了,那疼痛和懊悔,他无法想象。

 

 

 

8,

 

张云雷没走。

他还好好地,待在人间。

 

 

 

9,

 

“失而复得”的滋味杨九郎是真真切切体味了彻底。

张云雷在他心里,成了玻璃似的人,好像瓷娃娃一样脆弱。

事实上也是这样,张云雷的身体在这一摔、在生死间走了一遭后变差了许多,他不能跑跳,甚至不能久站,刀口伤疤钢板钢钉常常折磨他。

眼看着曾经健步如飞、健康的年轻人成了窝在病床上脸色煞白的药罐子,疼痛已成为家常便饭,到后来张云雷娴熟地应对疼痛,只需要几根烟就能挨过阴雨天。

 

这样的他,让杨九郎心疼。

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难受,觉得他不该遭这样的罪;又觉得好像自己也有过错,如果那天——那个意外发生的夜里——他没再事不关己一般在旁边看着,他跟着张云雷一起去喝酒了,他不会让醉醺醺的张云雷只身一人去南京南送行李。

那样意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?

 

杨九郎心又软了。

一看见躺在床上日渐消瘦下去的张云雷,心里一根叫“保护”的弦就绷得紧紧的,耳边“滴滴”响着警告——你得护好了,别让他再出意外了。

 

张云雷出了事后,反而似乎有了种模糊的美。

身上的浅薄、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性子收敛了,变得内敛温柔得多。如同十年前十三岁的他离开德云社,十九岁又剪了辫子烫了卷发归来,如今他重重跌落玲珑塔,磨了棱角、剃了凡骨,他又重新回来了。

 

杨九郎就莫名地,感觉心里悸动。

所以半推半就地爬上了床,钻进了被窝里。

 

也是意料之中的事。

 

 

10,

 

但张云雷再脆弱、再矜贵,也是个男人。

他媳妇儿再健康,也是个娇滴滴的小女人。

这个弯,九郎在心底就是别不过来了。

 

杨九郎时常这样——在张云雷这里克制着压着他滚上半个钟头,给人擦了身子,被子也窝好盖严实,然后提上裤子就往家里赶。

已婚男人不能夜不归宿不是。

 

就像现在吧。张云雷靠在床头,白皙单薄的胸前印着吻痕,叼着烟,沉沉注视着杨九郎系腰带。

杨九郎整整衣领,带着小心翼翼地说:“我走了?”

张云雷垂眼,从鼻子里哼出一声:“我拦得住你么?”

九郎神色一时有些尴尬。

他声音咂着小心翼翼,慢吞吞地说:“辫儿,嗐,我的错。”

 

九郎的道歉很好用。他说完,张云雷会微微颔首,脸上看起来仍然是淡淡的,但声音里憋郁的闷气消了很多。

“哪能分出对错……你回去吧。”

九郎看了他几眼,张云雷什么也没再说,只是低头刷手机。

他帮他理理被子,得以回家了。

 

那是2017年到2018年,有段难熬的时光。

在张云雷和梁辰中间斡旋实在不容易,杨九郎有时感觉到自责和罪恶。它们像钩子,勾住他的裤脚,好像要把他拖下黑黝黝的洞里。

 

他决定和梁辰举行婚礼,出于一种说不出的负罪感和补偿的心理。

 

张云雷还是“拈酸吃醋”,但和之前惨绿少年时的他早就不是一个段位了。

他看着九郎,那个眼神代表了他复出后一段时间杨九郎对他的记忆——似笑非笑,含着一汪水,很黑,很亮,灵动,又有点媚。

这么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会儿,张云雷垂下眼,白皙温润的指尖轻轻摩挲。

“你们都是领了证的一对了,我态度就俩字儿——随便。”

 

的确不是一个段位。

这个眼神,又娇又冷的态度,杨九郎看了就要心软。之前鼓起的全部勇气都像气球漏了气,最后的结局反倒是九郎低低哄着张云雷,让他别生气。

 

可张云雷却推开他,眼里还是一汪水,眼瞅着又蓄起恼火的嗔怒:“我生气?我当然气。我气你……”

半晌没说出为什么气,嘴上叨了烟,火机被九郎拿过去,拢着风替他点上火。

他又低低说:“我是认真的……不就办个婚礼吗,证都领了,我还能劝你们离婚吗?”

 

杨九郎手微微顿了顿,把火机放在桌子上,只说:“嗐……”

 

看到他最终什么也没说,张云雷微微翘了翘嘴角,眼神却有些落寞。

 

 

11,

 

可这婚礼还没举行,18年,张云雷突然爆红了。

“爆红”,来势汹汹,都说他“一夜爆红”,说的是速度的快。

 

张云雷出圈,一靠《探清水河》,二靠和九郎的“CP”。

 

说来也奇怪,前两年张云雷那么用力地“骚媚”,他们俩也没什么CP粉。可现在,那些小姑娘们固然爱看张云雷在台上偶然“骚”几下,却更喜欢看辫儿哥哥被九郎几句话说得耳根发红。

九郎最明白怎么逗张云雷笑了。杨九郎有颗玲珑心,独独点在怎么逗小姑娘上;二爷不娘,可大概因为九郎把他看成瓷娃娃,连带着也多了心疼,于是他有种非性别束缚的美,让九郎对于“逗他”等同于“撩骚”这件事接受度高了很多,在台上总能满足底下小姑娘们“吃糖”的心愿。

 

CP固住了,婚礼办不成了。被人爆出来,刚有了人气和粉丝的他们不知道会不会又凉下去。

得卖票,得吃饭啊。

九郎哄了梁辰一个多星期,把婚礼这事给暂时推迟了。

梁辰是“识大体”的。张云雷“相圈第一顶流”的称号越来越实,她经常对九郎说,你没事多陪陪他,他挺不容易的,伤着腿,现在又突然红了,肯定适应不过来。

 

有了这金鈚箭,九郎心安了一些,于是在张云雷那边待得时间越来越长。

于是夜不归宿,成了家常便饭。

 

那天在后台,九郎在洗手间隔间,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。

声音低低的。

“杨淏翔之前没跟辫儿哥这么好吧,现在跟穿一条裤子似的。”

“工作需要嘛。你也学着点,炒炒CP试试。”

“呸。”

渐渐远了。

 

九郎掬起一捧水,泼在脸上。

工作需要啊。

 

 

12,

 

床头柜上的手机“嘀嘀嘀”响了起来。

杨九郎“呼”吐了一口气,从被子里钻出来。

张云雷面色酡红,气息已经有些不稳,在被铃声打断后,涣散的眼神慢慢聚起,躺在床上微微侧了身让九郎从他身上下去。

九郎揩了揩嘴角,跨下床拿手机。

看到来电显示时他抿住了唇,瞥了一眼背对着他躺着的张云雷,赤着上身进了洗手间。

 

九郎带上门,接了,轻声道:“喂,媳妇儿?”

梁辰的语气严肃里透着沉沉的紧张,“你现在在哪儿?到底在干嘛?”

 

啊——

杨九郎的心一瞬间提了起来。

 

 

12,

 

不离婚是为了保护所有人。

保护梁辰,保护九郎自己,保护张云雷。

分居好像成了自然而然的事。即使早就隐隐有了预感和准备,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,九郎反而有些不舍得了。

毕竟十年了……

一同年少过,共同打拼过,后来同床共枕过,在九郎心里,愧疚掺杂着不舍满溢出来。

好在他这时也很有点积蓄了,于是房子留给梁辰,还给她推广让她干代购,生活得舒舒服服的。

这倒成了九郎自觉的义务。

 

 

13,

 

现在才知道前几年的安逸生活和现在红起来后的生活完全不一样。不同的滋润法。前者平平淡淡、安心自在,但后者显然更刺激、更吸引人,突然就被带到了聚光灯下,所有人的目光、赞美都打过来了,眼前铺开一条通往赞誉的道路,繁花似锦。

上瘾的滋味不是没有的。

还经常有种不努力就被时代洪流卷走的忧患意识。

 

原来心宽体胖,白净圆润的九郎肉眼可见地瘦下去了,越瘦,越有种老北京儿痞坏的味道。

这味道张云雷喜欢得很。

可有不少人都喜欢。

随着名利而来的是什么呢?无非权、钱、色。按说杨九郎现在的咖位——如果他真的有的话——在娱乐圈基本查无此人,可他在京圈自己的那方小团体里地位确实水涨船高。

随之而来的就是女人。

要说是没人想攀杨九郎这根细枝儿的,但是九郎那股逗得了小姑娘的劲派上了用场。

现在掉了个个来,成了张云雷从不去酒局了——他这身子骨,哪能喝呢。

 

这次又是九郎一身酒气地被科科带回来。

嘴里说“对不住,辫儿,喝多了”,醉醺醺地想坐在床边,被张云雷一把顶着腰推起来。

“够难闻了。”他说,声线冷冷的。

杨九郎头晕晕乎乎,几乎听不清张云雷在说什么。

“你赶紧去洗澡,别想一身酒味香水味的上床。”

 

九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,手臂搭住椅背,歪头看着张云雷。

眼神迷迷糊糊难聚焦,嘴边挂着醉酒后迷茫的笑,一时间憨憨的,好像成了几年前一尊弥勒佛似的他。

 

张云雷说:“酒局里女的不少啊。”

 

九郎在小臂上蹭蹭耳朵。

“还行吧……不多。”

 

“还不多呢?我看你是准备傍个蜜啊杨九郎。”

“嗐……您这话说的。傍谁能比得上傍您,是我倒贴您啊。”九郎打嗝了酒嗝,“但五月这事您忘啦?咱们不能越界。我不能连累您。”

 

“你喝得是够醉了。”

张云雷的声音从没这么冷过,散发着让人闻而生畏的距离感。

“那事是咱们都有点飘了,经了那么件事其实是好的,现在踏踏实实来不好吗?”

“踏踏实实来当然没错,我是说咱们得小心点……不能越界。咱们俩有可能吗?嗯?没可能的。”

 

耳边传来张云雷倒吸一口冷气的轻轻吸气声。

“我也没说咱们俩要公开啊,杨淏翔?”

 

杨九郎耳边叮了几声,酒醒了大半。

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手机。

 

 

13,

 

杨淏翔高中的时候读过几本金庸的小说,《鹿鼎记》是他很喜欢的一本。

里面有这么一句诗:相看何须尽解语,爱花最是惜花人。

年龄越大,他越觉得这句话对。

爱花最是惜花人。

九郎爱花,提到花他会想到小时候小区里满园各色的花,桃花、梨花、海棠、玉兰,那才叫春天呢,只有一朵花那算什么呢?

并且真没想过把这点了天赋值的只用在一个人身上。

杨九郎心软,疼弱怜小。那年生日场上,一朵茜色花瓣从他莹润耳旁飘下来,九郎捡起来,还给他。他随手将花瓣放在桌案上,九郎又将它揣进口袋。之后世间再无簪花柳银环。

早在成名前九郎就是这样了。台上,粉丝送的一朵玫瑰花,花瓣被他拿在手里摆弄,不舍得丢掉。张云雷问他:“这么喜欢啊?”九郎笑笑:“我晚上拿回去泡澡。”张云雷啧啧地嫌弃他恶不恶心呀,杨九郎想你懂什么呢?

他是个不舍得一朵花瓣掉在地上、不舍得花瓣一片孤零零路野风餐的人。

对所有花都这样。

不能爱一朵花的人。

所以梁辰带着嗔怨和委屈地给他打电话,这是最后一晚了……

最后一晚,最后了好几晚,似乎要一直这么“最后”下去。

 

 

14,

 

张云雷统共换了好几个助理。

九涵,博文,瑞。

这次来的叫杨森,刚大学毕业,话不多,经常挂着露两颗虎牙的笑,有点甜。个头挺高的,肩膀宽宽阔阔,眼睛不小也不大,笑起来弯弯的眯着,有一双笑眼。

家里好像挺有钱的,有两个哥哥。

张云雷不怎么关心他家庭背景,只要人品好工作认真就行了。

杨森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孩子,有点腼腆。但是臂膀足够有力,上车下车时能揽着张云雷的腰轻轻松松把他提起来送进车内。

 

这个助理用起来真顺手,于是张云雷用了一年多还不准备换人。但偶尔想想,不能老是让一个前程大好的男孩给他当助理啊。想了好几次让他走,只是每每提起,杨森都倔着说再干一段,还想在哥身边学点东西。

张云雷就默许了。他想,本地人吧,都这个德行,没有漂泊中对稳定生活的迫切,那他爱怎么怎么吧。

 

 

“哥,翔子哥说他今天晚上有事,没法来了,托我跟你说一声。”

杨森小心翼翼走进来时,张云雷正把左腿搭高放松。今天有点发肿,不舒服。

他闻言抬抬眼皮:“喝酒呢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“嗯。”张云雷说,没什么表情,“没事。”

 

站在门口的大男孩欲言又止,脸都有点憋红了,最后握握拳头,脱口而出——

“哥,你到底喜欢九郎哥哪儿啊?”

 

张云雷的脸一下子发白,冷了下来。

“说什么呢你?瞎打听什么?”

心中警铃大作,他眯着眼去看杨森手里和裤兜,录音了吗?这小子准备干嘛?

 

可没想到杨森半跪在他面前,手伏在他膝盖上,急切的、眼神发亮,像看着夜空里唯一的明。

“哥。”他说,声音有点颤颤,“哥——我真的特别喜欢你。”

 

张云雷手腕一抖,差点没把龙井茶浇到他脸上。

 

 

15,

 

“杨森。”张云雷深吸一口气,声音又冷又怒,“话不能这么说,你这是捕风捉影知道吗。谁告诉你我是个同性恋了?谁告诉你我和杨九郎是那种关系?你是要害我啊弟弟。”

 

没过两天,杨森被他请走了。

他坐在窗边看着杨森拖着行李箱、背着背包向别墅区外面走。匡威踩在石子路上,春日的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短短的,嫩绿的柳枝随风依依飘扬,柔柔地,一路通向远方。他没有回头,只是走得很慢很慢。

那个落寞的背影,张云雷会一直记得。

 

 

16,

 

门被轻轻敲了几下,杨九郎探进头来,“辫儿?”

他乐呵呵笑着推门进来。张云雷坐在桌旁,怀里抱着吉他拨琴弦,看到他来,表情淡淡的,但一双眼睛一刹那亮得惊人。

也美得惊人。

刚过了三十岁生日的张云雷有种比前两年更纯净的沉淀感,好像时间和挫折终于把他磨得润泽莹琇了,再无冷峋棱角。

他好像等他很久了。

但没说什么,抬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。莹润的指间拨着吉他,随意地弹出几个和弦。

他说:“我给你唱首歌,你选吧。”

他声音里的认真和低沉,还有望着九郎的那双不错神的黑亮眼睛,让九郎不由自主、莫名地感觉一丝古怪。九郎笑了笑,“嗐,怎么,今天我有这待遇?”

张云雷也笑了:“是啊,只此一回,过时不候。”

 

九郎在古怪和一丝担心中,不知为何想起了几年前他和李欧在南京德云社唱的那几首歌来。

不觉压低了声音,有点吊儿郎当、又有几分不自主的哀求:“那就王菲那个……流年吧。”

张云雷眼更亮了,目如点漆,不错神地看着杨九郎。

“好。”

 

款动丝弦,少年感沉淀成了温润的男人味,他这几天抽烟狠了,所以有些沙哑,可是更添一分复杂的惆怅。一时间好像两个时空的他在杨九郎眼前重合了,却都是他抓不住的,声音,性子,眼神,其实他真的留不住他。

有生之年,狭路相逢,终不能幸免,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。懂事之前,情动之后,长不过一天,留不住、算不出,流年。

 

在歌声里九郎好像跟着他走了很远很远,从上个十年到这个十年。他不由得有些鼻酸,不住地眨着眼。

 

最后一个和弦的余音旋了片刻,终于消隐在春天的寂静夜里。

“九郎。”张云雷静静说,“无论怎么样,咱俩肯定是不会裂穴的。这点我跟你保证。”

 

杨九郎终于是鼻头一酸,眼眶发热了。

 

 

17,

 

又是一个暮春的清晨,杨九郎在跑步。

春风里花瓣纷纷扬扬像雪一样,连帽衫里兜了一帽落花。

他停下脚步,在一棵海棠旁拉伸,边拉伸边看手机。

 

一刷,竟然刷到张云雷又上了热搜。

就三个字,张云雷。

 

九郎回忆了一下,最近他们演出也没有什么特别炸的点吧?于是点进去,两张照片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。

他竟然也在里面。

 

第一张九郎很熟悉,演出后张云雷拉着他的手腕往车边走,被粉丝抓拍了下来,光影和镜头用得很好,好像两个人能在快门下一眼万年。

第二张,也有张云雷,但没了杨九郎。个头高高、肩膀宽阔的男人拉着张云雷的手,侧头对他笑说着什么,他们都戴着口罩,只能看到男人有一双眼睛,笑得弯弯,是双会笑的眼。

 

杨九郎笑了笑。

一阵风吹过,海棠、桃花簌簌地落下,有点冷意。九郎把帽子戴上,却没想到兜头散下漫天的海棠花瓣。

 

他突然鼻酸了。

 

留住我,我才是你的永恒。

 

杜鹃声苦不堪闻,空山招得海棠魂。

毕竟花开谁作主,记取,大都花属惜花人。❀

 

 

(完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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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给夫人的礼物,一个春天的故事,分手倒被我写得不太突出了……(猛虎落地式土下座)

这篇文里九郎有一点渣呢(´ο`*)))但是他爱花和他的暖渣真的有点类似,所以就运用了一下,请勿上升哈哈哈哈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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